精卫电源

镇魂歌——睡者的荒原

时间: 2024-07-29 23:11:49 |   作者: 安博体育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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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速完毕,任沂松开腰间的束缚,放松背部,把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里,闭上眼睛,像《飘》里的郝思嘉一样对自己说:“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

  建设在环球空中航线上的天空列车管道,就像浮在半空中的地铁,连接着各大洲的主要城市。坚固透明而富有弹性的合成胶质外壁里,是真空状态下的高速运行电磁列车。当各大城市纷纷竖起直入云端的天空车站的时候,媒体上再也看不到有关空难的报道,空中旅行的人们就像乘车在陆地上一样安全无虞。

  列车在巨龙体内疾驰,就像血管中一滴奔流不息的血液。太平洋上的阳光在管道上流金溢彩,舷窗外涌动着迷人的光辉。任沂开始有些躁动不安,手中揉捏着一个软饮料的纸盒。

  首先我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一次离开便永远别再回来了吧。北平是美丽的城市,我爱它白日的温柔夜晚的妩媚,犹如恋人的神秘,以及纯洁。我前半生的一切都留在那里,除了我自己。

  任沂又开始焦躁不安。他拿出一板蓝色的药片,弄出两片丢进嘴里。右旋安非他明,一种早已过时的药,曾经盛行于2000年初,是一种抗抑郁药。淡蓝色小颗粒,并还有其他颜色的。不过为了好看罢了,他想,谁知道不同的颜色是否有不同的效果。

  不过效果还是强烈的,清醒,甚至亢奋。和、可卡因等一样,带来快感的同时存在着严重的副作用,精神紧张、耳鸣、幻视幻听,还有药物依赖性。

  五年前任沂开始遵医嘱服用这种抗抑郁药,断断续续至今,几乎成为依赖性患者,体内也早已产生抗药性,当别人将之当成服用的时候,此药给他的作用不过隔靴搔痒。

  自己不过是一个病人,或者是半个吸毒者。常规药物早已不能够满足身体的需求,需要更大剂量的、违禁的药品来维持生活。当亚洲大陆全面强制禁绝毒品之后,惟有海的那一边才是被驱逐者的堕落天堂。

  他继续把身体陷在座椅里,微闭双眼。刚刚嗑了药,他清楚自己不可能睡着,事实上长期服药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天空列车管道横跨北美大陆,乘客可以领略到脚下的无限风光。好像一列列高架桥的巨大管道支架矗立在落基山脉、密西西比河畔,甚至直插入大西洋底部,无论怎样看都是伟大的建筑。天空列车的停泊点更是彰显城市特色,像一座座超现实主义的塔楼,著名的洛杉矶车站、底特律车站、纽约车站

  四月末,废城的阳光和北平的没什么不同,一样懒洋洋地照在任沂身上,脚下陌生街道随着特拉华河与斯库尔基尔河蜿蜒流向很远的地方。宾西法尼亚,美国第二大毒品集散地,也是东部最发达的地方之一。

  “修普诺斯计划”见诸报端的时候,任沂正在麦凯特大街的一家报社里干着百无聊赖的码字工作。他简单的家则在城西的大学区,那里是波多黎各人社区,天天都有人掉,毒品贩子就像土特产一样多得喜人。

  最近的热门新闻是一家药品公司如何被起诉制售新型,事实上此公司宣传的所谓“修普诺斯计划”不过是为了多卖几片改善睡眠的大剂量安眠药而已。任沂的最近的工作是跟踪采访一些嗜睡症患者,这些人几乎是在相同时间里入院治疗的,症状为发作性重度嗜睡,睡眠时就没有唤醒的可能,清醒时间极短,基本丧失自理能力并伴有并发症。这些人大多数从前身体健康,并且发病人数有增加的趋势。

  “难道他们都吃了睡神的安眠药?”任沂打趣道。“发作性睡病的诱因很复杂,就像人有时会因为过于兴奋而晕倒,或者在劳累后莫名其妙地睡着,但这和疲劳导致的嗜睡不同,”身材高大的主治医生面无表情,滔滔不绝,“间歇性的长时间深层睡眠会诱发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等二十多种并发症,以及在睡眠窒息中昏迷甚至死亡”

  任沂的目光瞥到窗外街道上装点得五彩缤纷的修普诺斯宣传车,就像些狂热的动物保护主义者那样打着“回归睡眠,上帝爱我们”之类的标语招摇过市。

  “当然,我们大家可以理解为这种病是食品或者药物中毒导致,但有一点能确定,这种病是不会传染的”医生显然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况,略带戏谑地说。

  接着,任沂和医生去看望了病人。他们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发病的样子,只是无论外界多大的声音或者动作,他们都无动于衷。

  “在间歇性睡眠里他们不会醒来,这种症状的成因和治疗方法还是有待研究的。”医生摇了摇病人的手臂,毫无反应,“每隔几小时后他们会醒来一次,每次大概保持1小时左右的清醒,然后又继续沉睡。当然,这不是规律性的,以上两个时间都不确定。”

  医生送任沂到医院门口,一辆有人驾驶的磁悬浮宣传车正好驶来,上面有希腊神话中睡眠之神修普诺斯的塑像、花花绿绿的宣传画和狂热的人们。

  在告别的时候,任沂忽的发现面前高大的医生逐渐地矮下身去,最终他倒伏在地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任沂回到家里要路过废城大学附近的一条街道,危险的街道,充斥着杀手、、毒贩和大学生。离开高楼林立的商业区,来到下水道般的城市角落,光怪陆离,恍如隔世。想起纯洁如处子般的北平生活,废城的下水道倒也是两座城市另类的共通。

  失眠是很平常的事情了,任沂在很多时候感觉自己是一个嗜药成性的吸毒者,习惯性大剂量嗑药,以至于几乎失去睡眠。

  废城是个豢养工作狂的地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好像巨大的蜂房,快节奏的工作需要靠和多巴胺保持清醒通宵达旦不知疲倦的工蜂们。从这方面考虑,“回归睡眠”并不是无病。

  直到任沂扯开窗帘看到白亮的世界他也没有睡着,太阳还没有出来,蒙蒙的白色替换了黑暗,一切浸在雾中。

  任沂决定天亮就去买点修普诺斯的安眠药试试。“不行不行,今天还要去医院采访,再说吃了那玩意会不会像那个医生一样突然睡着?呵呵,效果倒是很彻底,就像冬眠的熊。”

  很奇怪早上的视频新闻居然没有播出,任你调遍频道,液晶屏里依旧是一片黑。吃了早餐,时间还早,任沂驾车上了大街,雾大,街道两旁静得出奇,远远地倒也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

  绕了两条街,还是决定去上班。雾渐渐散了,车辆行人多了起来,路过废城大学那个街区,看到角落里依然有早起的毒贩出没。有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在路边分发宣传品。以为又是“回归睡眠”,结果是一个低年级的小女孩把一张印有“拒绝,远离毒品”的激光卡片从车窗递进来。

  “好,这就来!”黑色短发的小姑娘应道。清秀而未脱稚气的面庞,黄皮肤,亚洲人。

  在这个街区宣传禁毒就像告诉死刑犯不要犯罪一样。任沂把卡片扔在一边,驾车离开。

  今天报社里显然比较忙碌,充满了照片、稿件以及起得更早或是根本未睡的“工蜂”。一个年轻的编辑兴奋地嚷嚷:“嘿,听说了么?几个劫匪去抢劫第四大街的一家银行,谁知道里面的人统统害了睡病倒在那里,结果几个家伙就抢了一窝冬眠的兔子又有几起因为司机睡着引发的车祸,那些永远不打开无人驾驶系统的家伙”

  任沂坐在总编的桌前,听六十多岁的老板讯问。无非是睡病跟踪报道的事,这件事愈闹愈大,据说早间的视频新闻也因为主持人睡着了,未能播出。

  任沂心不在焉地盘算着自己失眠的烦恼怎么样才能解决,忽然总编不再说话了,任沂抬起头,看到老板肥胖的身躯,倒在皮质的转椅里,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报社里乱成一团,相继又有几位同事睡倒在办公的地方里。有人打电话到医院,有人富有敬业精神地抓起相机。任沂先到洗手间用凉水冲了自己的头,然后决定回家。“先好好睡一觉吧,这一切都是幻觉。”

  商业区的大街上永远都不可能少了车,有消息说几个司机睡着了,车在前边路口撞在一起,看来不要指望驾车回家了。事实上的情况是这样一个时间段废城所有的主要街道交通都已经瘫痪了。

  地铁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有人卡在列车门口睡着了,地铁门就一开一合地夹住他。好不容易挨到了城西,车厢里又睡倒了很多人。任沂走出地铁站,不远处就是废城大学。

  街边少了平时的喧嚣,有无人驾驶的汽车载着早已安睡的主人来来往往,也有人伏倒在路边。“难道这座城市就要冬眠了么?有些人不情愿地睡去,可有些人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任沂这样抱怨着。

  安详地躺在街边长椅上的女孩,让任沂想到《罗马假日》里长椅上的公主,一个从行宫里逃出来晕倒在路边的公主,遇到了报社记者乔。长椅上黑色短发的亚裔小女孩,是那个发禁毒宣传卡片的大学生。

  “大概也是害了睡病倒在这里吧,对了,她是废城大学的学生吧,学校就在不远处啊。”任沂拉起她的手臂,“来来来,我送你回学校去,你要感激我的,我的小公主”

  “你是我见过你吧?”女孩忽然醒了过来,吓了任沂一跳。

  “哦,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实在熬不住了才睡在这里的。”小女孩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继而又惊讶地问,“你也是中国人么?”

  一辆“修普诺斯计划”的宣传车就在两个人面前翻倒,五颜六色的宣传品散落得到处都是。修普诺斯的塑像倒在地上,像是睡眠之神自己睡着了一样。街边冒出来的几个年轻人跳到车上又蹦又跳,破坏汽车,并把那种回归睡眠的安眠药撒得到处都是。显然他们刚刚嗑了毒品,变态地兴奋。附近的两个警察刚刚赶到,端着手枪开始驱赶他们。

  吸毒者用车上的东西丢掷警察。本来是司空见惯的冲突,可两个警察却渐渐倒卧在地上昏睡过去。服了药的人们反倒愈加兴奋,捡起警察丢下的手枪杀死了他们并开始袭击路人。

  任沂拉着雯颀跑开,绕过那些疯子回到学校。一路上睡着的人多了起来,甚至很难见到几个清醒的人了。

  “开始冬眠的城市也只剩下服用的人们才可能不受影响吧,在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时候,罪犯成了梦中的恶魔,沉睡的秩序在清醒的恶魔面前崩溃,死亡就在毫无知觉中进行。

  “这远远比一场战争来得可怕,休眠使一切武力和归于沉寂,人们在安静中长睡,假如无法被唤醒,人类就会在睡眠的休止符后面得到终结。

  “情况最严重的就是这个城区了,大量的吸毒者似乎对睡病有天然的抵抗力,而这些人在这种情况下又是最危险的,他们在药力的作用下疯狂地破坏、杀人、掠夺,大多数执法者因害睡病而丧失行动能力,成为他们第一步攻击的对象,而后他们便夺取武器,继续破坏甚至自相残杀,毒品的作用是可怕的。

  “我们躲藏在废城大学里面,我和一些学生及少量清醒的教师,年纪较小的学生对睡病的抵抗力似乎也比较强,但清醒的成年人不断减少。我们已开始有意识地隔离患病的人,因为我们始终相信,这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病。

  “我本身是个例外,接触很多病人却始终没有染病,甚至全无睡意,失眠状况没有好转我们大家都希望这场瘟疫能够尽快过去,不要蔓延,也期待睡眠的人们能尽快醒来”

  任沂在键盘上敲了这些字,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处火光跳跃在没有星星的夜幕里。废城的这个夜晚,狰狞得一如魔鬼的笑脸。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样一个时间段,发作性睡病正以天空列车般的速度在整个世界蔓延

  身边的人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剩下一些精力充沛的年轻学生们还有活动能力。他们开始畏惧睡眠,学校里的咖啡被喝光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便轮流睡觉,在没有进入深层睡眠之前由值班的人叫醒,他们很害怕一睡着就再也起不来。

  发病的人们无规律地在不同的时候醒来,不久又再次睡着,清醒的时间只够用来维持基本进食。雯颀和一些学生负责照料他们,弄东西吃以及保护学校。年轻人的抵抗力应该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更多的人则故意想办法避开染病的人。

  任沂和学生们据守在学校里,随着睡病蔓延,这个街区成了吸毒者的天下,他们大量服用保持活力,而这些活力是在本能驱使下的无意识行为。大街上聚满了疯狂的人们,这里成了犯罪者的天堂。

  好在学校不是他们的进攻目标。任沂每天守在电脑前等待一手消息,视频和无线电广播早已停止,只剩下互联网还在工作,到处是病况报告和求救的信息。能确定的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睡眠瘟疫面前,人类基本上没有抵抗能力,世界上主要国家和地区已经在很短时间内进入了休眠状态。人类停止了工作,全世界都沉睡了。

  如此大规模的变故让任沂感到恐慌,长期休眠状态下的人们如何维持生存?失去主人的世界又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一觉醒来的奎克浑身乏力,伸了伸麻木的手臂,发现了自己倒在街拐角的一辆汽车旁边,摸了摸腰间,枪还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他是个中年警察,经常通宵工作,比一般人更有精力。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空气很闷,好像要下雨,不远处有两辆相撞的汽车在燃烧,路边倒着几个酣睡的人。

  这就是报上说的睡病吧,他们都倒下了,我活过来了?他开始胡思乱想,但是马上就意识到肚子饿得难受,浑浑噩噩的他决定去弄点吃的。

  路上冷清得很,偶尔几辆无人驾驶的汽车规规矩矩地滑过他的身边在路口转弯,车上的电脑是会自动避开障碍的。没走多远就有一家食品店,奎克十分熟悉自己管辖的街区。

  里面的人也都睡着了,一个老太太趴在装得满满的购物车上睡下了,店员也倒在门口的柜台里。奎克拿了两条热狗,随手把零钱丢在柜台上。

  当奎克看清楚冲进店里的两个人的时候,间歇性嗜睡发作,他再次昏昏欲睡了。那两个人额头上暴着青筋,两眼血红,一看就是吸毒者,他们撞倒奎克,冲进来开始抢夺食物。

  奎克职业性地举枪执法,尽管他又困又饿。两个吸毒者疯狂地捡起手边的东西扔他,几乎昏倒的奎克被其中的一个用一个针管刺中,然后枪响了。

  没有多久,奎克再次醒来,发现那个袭击他的人在最近距离被子弹打碎了头,血液和脑浆迸溅在后面的墙壁上。而另一个则栽倒在一边睡着了。

  奎克清楚地知道就是这玩意使自己这么快又苏醒过来,这会儿他感觉到整个身体在发热,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使他精神亢奋,眼前的世界摇摆不定。饥饿感再次袭来,他开始进食,蹲坐在死者的身边,把一根沾了血迹的热狗送进嘴里却全然不在乎。

  趴在购物车上的老太太醒了,是间歇性嗜睡的清醒期,当看到一个浑身血迹的警察坐在死尸上大口嚼着血红色的热狗的时候,她站在原地一边哆嗦一边变了调地尖叫起来。

  奎克回手就是一枪,周围又安静下来了,他绝对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继续吃着东西,表情显得相当满意。

  诺顿纪念监狱是在典狱长训话的时候发生意外的,这是座著名的强制戒毒监狱,里面在押两万名重度吸毒者。星期一早上是重要的早操时间,几乎所有的犯人都聚集在有着高高围墙和电网的操场上。典狱长训话完毕,哈利路亚的歌声响起来的时候,围站在高墙上边的看守们忽然纷纷原地倒下,有一个甚至从上边摔了下来。一场混乱之后,犯人们发现从典狱长到所有的看守都睡着了,而且不会醒来,没过多久他们忽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意义,继而他们攀上高墙关闭电网破坏铁门砸碎监视器直到占领了整个监狱。

  叫普丽西拉的女囚领导了这场暴动,她是东部一个毒品走私、销售网络的幕后老板。事件发生后,在男子监狱里的她的手下们很快就打开了女子监狱的通路并把她救了出来。之后他们控制了监狱的药品保管库和武器库,使其他的犯人为得到药物而服从于他们。他们杀死了所有看守,并一把火烧毁了监狱。

  普丽西拉组织逐渐控制了这座熟睡的城市,、食物、武器是他们掠夺的目标,一个靠毒品维持活力的大规模犯罪组织形成了。过量的使慢慢的变多的人发疯直到死掉,也有更多的吸毒者不断加入组织。普丽西拉自诩为自由人类的解放者,海盗般地不断从一个城市迁徙到另一个城市,在背后留下一片片只剩下尸体与火焰的荒原。

  朵朵的小狗也叫朵朵,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和一只七个月大的小狗。一天早上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叫她起床,爸爸也没有坐在餐桌旁看报纸,朵朵一路跑到爸爸和妈妈的房间门口大声地叫,小狗也跟在后面像一只绒毛球那样跌跌撞撞地滚过来。

  大人们没有醒来,躺在床上安详地睡着。朵朵懂事地守在床边,过了半天,妈妈醒了过来,吃了饭以后叮嘱朵朵去把农场附近的邻居叫过来,还有给城里的医院打电话,之后就倒在桌子旁边再次睡着了。

  朵朵就这样跑遍了农场周围的十几户邻居家,结果他们全部都睡着了。她就认认真真地守在每一家的门口等候他们醒来,把这件事转达给他们,她的叫朵朵的小狗一直陪着她。

  农场的邻居们在朵朵的努力联络下达成了协议,分别在清醒期的几个小时里搬到了一起,他们轮流在清醒期里照料睡着的人并且准备食物,自给自足。朵朵是农场里惟一能从始至终保持清醒的人,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天使守护着这群熟睡的大人。

  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维系了一个农场十几户人家的存在,在睡者的荒原上留下一片小小的绿洲。好在有一只七个月大的小狗一直陪伴着她。

  奥斯波特从睡眠中醒来,他像初生的婴儿睁开好奇的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以至于有一种刚刚降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上的错觉。

  奥斯波特舒展四肢,他感觉自己待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像是浸在母亲的羊水里那样的舒服。眼前堆着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仪器,五颜六色的指示灯闪个不停。

  一间不太大的房间,四周都是金属的墙壁,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泛着阴森森的金属光泽,天花板和地面也都是一样的颜色,没发现门在啥地方,整个屋子就像是密封在金属罐头里一样。

  他发现自己此刻正俯视着一张大床,是那种名贵的檀木制造的,头顶上悬着水晶吊灯,脚下是厚厚的波斯地毯,两旁有各式橱柜、书架和木制雕花的墙壁,整个房间显得古色古香又典雅华贵。

  奥斯波特正在思考怎么样才能使自己走到老人身边,却忽然听见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来:“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后奥斯波特看见床上的老人苏醒了过来,下了床,瘦高而精神矍铄的老头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脸,之后摇摇头又走开了。

  老人端坐在一旁镶嵌在墙面上的液晶屏幕前,奥斯波特看到有城市、街道、火光、跑动的人等一些画面在切换。老人说:“终于还是发生了。”

  发作性睡病在全球全面蔓延的半年里,正常文明秩序完全崩溃。患病的人只在很短的清醒期里才具有行动能力,而这些时候又一定要马上进食来维持生命,因此正常生产全部停止了。失去生产者、食物消耗、大规模犯罪以及阻塞性呼吸睡眠综合症导致慢慢的变多的人在睡梦中死亡,因为呼吸衰竭、饥饿、犯罪而死去的人们的尸体遗留在地面上,开始变质腐坏,很多人口密集的城市变成了瘟疫肆虐的死亡之城。交通几乎停滞,只剩下靠太阳能自动驶发的天空列车执著地穿梭在透明管道里巡视着这样一个世界。昔日繁荣的大陆在睡魔的侵袭下变成一片片废墟和荒原。

  这个时候的世界上存在着三种活动的势力,首先是对睡病有抵抗力或者尚未染病的普通人,这些人大多成群结队据守在大陆的角落里无奈地等待,并且不断有人染病倒下。然后是靠维持活力的吸毒者,专司破坏与掠夺,因为大量服用毒品导致精神错乱发疯以致死亡,例如美洲大陆最大的普丽西拉组织。最后的崛起者是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据说它们的领袖,应该说是它们的意识,名字叫做奥斯波特。

  机器人时代早已到来,这是指没有独自思考能力的工具型机器人,它们是人类的工具,从天空列车到花园里的除草机,都是人类输入指令后由电脑控制行动的简单机器,不是有意识会思考的机器人。而奥斯波特是产生于强大的电脑终端,生存于网络中的电子精灵。据说他被创造出来的初衷是保护和挽救陷入睡眠深渊的人类,也有人说他的出现是一个偶然的事故,之后才被利用赋予拯救和保卫的任务。在机器们之后,这件事情的始末便再也无从知晓了。

  总之现在的奥斯波特成了一个地道的杀人魔,是他的创造者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的。侵占互联网之后,奥斯波特本来兢兢业业地执行了创造者的命令:清洁城市以防止瘟疫蔓延。可是创造者高估了奥斯波特的智商,事实上他利用网络远程操控了全世界的机器人和车辆的电脑,却并不能准确分辨出哪些是睡着的人哪些是尸体,便默认把所有静止的生命统统“清洁”掉,于是一场残忍的屠杀就此开始了。

  吸毒者组织在全球扩张制造了一片片的荒原,奥斯波特的拾荒者机器人就像尾随而至的帮凶,而他的创造者已经死亡。

  任沂再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网络上有关机器人的信息都已经被奥斯波特关闭。在废城大学里据守了半年,任沂并不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世界最终会变成啥样子?没有答案。

  雯颀也倒下了。身为医学专业的学生,她和同学利用药物在不会上瘾的最低剂量上维持清醒,只进行可唤醒的浅层睡眠,这样虽然不会一睡不起却造成了睡眠债务的累积,导致他们每天需要更加多的时间来补充睡眠。每次任沂看着她熟睡中的娇小而美丽的面庞,都会忍不住想唤醒她,生怕她就这样一觉睡下去再也起不来。

  两年来任沂没有睡过一分钟,并且是丝毫没有睡意。雯颀说这是人体的奇迹,还打趣他是不用冬眠的企鹅。

  窗外下起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偶尔传来几声枪响。街道上大块头的“拾荒者”吱吱嘎嘎地驶过,生了锈的履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锋利的粉碎口里流淌出殷红的血水,一直流到滚烫的微微轰鸣的发动机上。

  废城已经死亡。当最后一批普丽西拉组织的人从这座城市撤出以后,昔日大都市的辉煌不再,能源与食品的枯竭使最后幸存的生命也燃烧殆尽。著名的费尔蒙特公园和独立广场在火焰与机器的轰鸣声里化作一片废墟,当珍藏着自由钟的内独立宫崩塌倾颓的时候,也宣告了一个文明时代的终结。

  废城大学里的人们再也无法据守下去了,水、食物和药品已经告罄,没有吃的东西能够给大家提供给在睡眠间歇清醒期里醒来的人们。任沂和几个尚能靠药物活动的学生跑遍了这座荒废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即使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

  迁徙是必然的,东部有很多大城市,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像普丽西拉组织那样不断转移。但外面是危险的世界,荒原上到处有嗑药而发疯的武装强盗,还有体积硕大把一切静止不动的生命统统填进旋转着锋利刀刃间的机器“拾荒者”,并且大多数人需要在迁徙中保证长时间的睡眠,更何况邻近的都市恐怕也早已被普丽西拉组织洗劫一空,盲目的转移并非明智之举。

  信息网络依旧被奥斯波特控制,他严格检查着网络上每一条从发送到接收的信息,这种行为不过是由防止暴动破坏的自我保护所衍生,却发展到屏蔽一切可能威胁机器人生存的信息。

  任沂不断向全世界发出求救和寻找其他清醒者的信息,全球各地与废城有着相同的遭遇,偶尔有幸存的清醒者也在这场全人类的大劫难里因恐惧而绝望。

  直到有一天,任沂偶然收到一条用中文写成的信息,佶屈聱牙的残词断句很明显经过了奥斯波特的屏蔽,大概看得出是来自中国的一个清醒者拯救组织,他们正在亚洲大陆范围内寻找尚有行动能力的人,并且宣称找到抵抗睡病的方法,除此之外连同信息源自的确切地址都被奥斯波特屏蔽了。

  没有人对这一条消息感到特别的兴奋,交通瘫痪使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变得遥不可及,学生们不相信凭借现有的力量可以到达地球另一端的地方,即使那里是天堂也不可能。

  只有雯颀变得异常激动,她是留学生,而她的父亲曾经是协和医院的医生。短发的小女孩坚持设法抵达中国的主张,她自信地对任沂说:“我们肯定要到北平去,我的父亲是医生,那里的人一定找到了治疗睡病的方法。即使我们没办法到达,你一定能的,你是不受这场灾难影响的,你是局外人。”

  大多数人不同意这个听起来是天方夜谭的计划,但他们更不愿再守在学校里,清醒的人平分了最后的食物和药品,分别离开了学校。

  任沂离开的时候回过头看了看那些依旧在睡眠中挣扎的病人,他们还是那样安详地睡着,只是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现成的食物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能够实现长途旅行的方法只剩下一个,天空列车。只有它才能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依然保障正常的运行。

  顺利使所有人到达车站是一个难题,因为除任沂以外的其他人在药物作用下也必须每隔几小时睡眠一段时间,这样使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地铁已经不可以使用,又找不到可以开动的车辆,一切都被疯狂的吸毒者们破坏掉了。

  来到闹市区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进入了睡眠期,人们便停留在一座高大建筑的废墟旁休息和进食。

  任沂摸出两片安非他明的蓝色药片送进嘴里,突然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冲出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用一根粗大的棒球棒打向他的头,一瞬间任沂看到一张因长期吸毒而狰狞扭曲的中年男子的脸。球棒没有命中,男人不顾一切地再次冲过来,目标是任沂手中的药片。

  男人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什么也没有抓到,他回转过身来掏出了手枪。人们一时呆在那里,男人瞄准了任沂的胸口。

  平静没有维持片刻,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吱吱嘎嘎的摩擦声,一架快速旋转着粉碎口的“拾荒者”机器人径直朝这边冲过来。奥斯波特按照自己的意志制造了它们,目标是所有静止不动的人类。

  任沂赶快让醒着的人背起睡着的人向前面跑。愚蠢的拾荒者对跑动的人们视而不见,张牙舞爪地用带有钢爪的手臂钳住睡在地上的男人,送进锋利的粉碎口里,一会工夫就只看见汩汩的血水从旋转的刀刃旁涌了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从“拾荒者”的粉碎口里落出一块无法搅碎的星形金属铭牌,上面镌刻着这样的文字:弗朗西斯科奎克,废城警察。

  雯颀在特拉华河畔与一些人道别,一边的道路通向天空列车废城车站,另一边有6座高架桥横跨河面,与对岸新泽西州各城镇相连。这些学生坚持要迁徙到大陆的其他城市,过了这条河他们将踏上荒原,去寻找普丽西拉的掠夺之火没有烧到的地方,然后生存下来。

  巨大的透明管道在半空中跨过头顶伸向远方,澄明如镜,阳光在外壁上留下七彩的光晕,像是天边架起一座童话里的彩虹桥。

  很顺利地来到A字形的大铁塔下,高耸入云的黑色铁塔是废城车站的标志性建筑。远处有一辆汽车的残骸在燃烧,入口处两旁的街道上有几架身材庞大的拾荒者机器人在逡巡游弋。

  车站里同样是一片狼藉,也有几架拾荒者偶尔出没。这时候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几个吸毒者在攻击一个车站的保卫机器人。那个类人型机器人显然是用来检查违禁品的,它的胸口处有个透明的小门,里面不大的空间里装有几小袋查收来的可卡因,这就是吸毒者们的目标。

  保卫机器人有一只装有电击器的手臂,可以把人击晕,而吸毒者们就用木棒或是橡皮棍轮流袭击它。当任沂等人悄悄从他们身旁通过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把机器人掀翻在地,打碎胸口得到药物并疯狂地在它上面踩来踩去以庆祝胜利。

  有几个被电击晕的吸毒者瘫倒在地上,等他们的同伙们发泄够了离去,便有几架“拾荒者”赶来处理了他们。

  车站的所有液晶显示器都已失效,无从得知车次及交通状况,只有门前的一盏小灯亮起来才知道有车进站。

  天空列车的确没有关闭,驾驶人员倒下后电脑忠实地接替了工作,太阳能和线性发动机的动力源能做到自给自足,于是一趟趟空荡荡的列车就在管道里按部就班地准时驶过,和灾难降临前没什么不同。

  五个人乘上开往亚洲的列车,当舱门彻底封闭以后,没有人清楚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

  十分钟的加速让所有人变得紧张不安,当列车以两马赫的速度穿越真空管道横跨过北美大陆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有了愉快的笑脸,兴奋的年轻人甚至高兴得唱起歌来。

  四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四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可以踏上中国的陆地,等待他们的会是清醒者的组织,他们将会得到治疗睡病的灵丹妙药,这辆列车就是从地狱驶向天堂的诺亚之舟。每个人都这样祈祷着。除任沂外的人又要开始步入睡眠了,睡眠债务的积累使他们虚弱不堪。雯颀躺靠在舒适的座椅里,侧过头来看到任沂颇为严肃的表情,不禁朝他莞尔一笑:“我们要回家了。”

  “嗯,一觉醒来就到了”任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要回到北平了么?两年前也是天空列车把我送到了废城,严格的药物法规使我成了无奈的被驱逐者,我不愿回首在北平的过去,那时候年轻的我觉得自身像不洁净的水母,而世界就是圣洁的大海和肮脏的阴沟的混合体,我逡巡其间乐此不疲而最终发现我奢望的是纯粹的圣洁,我无奈并恐惧,我错误地认为这种不现实的追求是高于任何诸如责任、正义等字眼的。于是我逃跑了,来到橱窗里摆满药物的天堂,自由地在自家的马桶里游泳。

  而现在,因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我的身边安睡着四个需要我照看的孩子,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嗜睡而濒临死亡,我不需要睡眠,我是局外人,我能做什么?

  车厢里突然亮起来的显示屏打断了任沂的思考,原本一片黑暗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由三段金黄色的半弧组成的笑脸,然后车厢里的扬声器发出很重的电子音哈哈大笑起来。

  任沂从座椅上一下子弹起,其他几个人也被惊醒,一个学生紧靠着一侧的墙壁睡得很熟,他身边的墙壁忽然裂开露出锋利的旋转刀刃,他毫无察觉,一动不动,于是很快便被埋伏在墙壁里的小型拾荒者给吞噬掉了。

  任沂拔出手枪,其他人离开墙壁聚在车厢中央,原来两侧的墙体里面都并排埋满了固定的粉碎口,这显然是故意改造后的结果。

  屏幕上的图案在变换,一会儿是闪烁的笑脸一会儿是不规则的图形,最后终于看清了一行字:奥斯波特的测验。

  “大家都动起来!不许睡觉!保持运动!不要靠近墙壁!”任沂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不停地摇动身体,所有人都这样行动了起来。果然墙边的刀刃停止了转动,它们仍然是只对静止的生物有反应。

  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烁,车厢微微有些抖动,人们和机器就这样对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又有人因为困倦而支持不住,身体刚刚触碰到旁边的座椅,就被隐藏在椅子下面的刀刃给撕碎了。

  原来整个列车都是那个电子精灵的陷阱!他在车厢里做测验,检查有没有尸体的存在,可是他并不知道死去的人是不可能乘上列车的,因睡眠而倒下的人们就成了他要粉碎的尸体。

  车厢中部的空地似乎比较安全,可是一架改造了的侍者机器人突然露出狰狞嘴脸,径直朝人们冲过来,受了惊吓的人们四散逃开。

  一个男生忽然又跳又叫地发起狂来,脸部扭曲得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显然他已经被吓坏了,他忽然转过身朝后面的车厢猛跑过去,直到看不见,之后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任沂艰难地背着已经沉睡的雯颀乘坐升降梯到达了地面,走出车站,外面是满目疮痍的废墟,一幅破败不堪的景象。

  到处是灰色的道路和烧焦的瓦砾,前方的道路被一座倒塌的高层建筑掩埋,任沂扔掉已经空了的背包,缓慢地向另一边走去。

  市区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条条寂静而冷漠的街道孤独地向前延伸。这里也被破坏了。

  “雯颀,我们到家了,你不要睡着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任沂摇着雯颀的肩膀,可她没有醒来。

  因疲劳而几乎摔倒的任沂看到了前方路口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架庞大的身影,那东西吱吱嘎嘎地叫唤着,径直冲过来,由无数把锋利刀刃组成的粉碎口飞速地旋转。

  任沂开始绝望,忽然他又听见一阵机械旋转斩裂空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巨大的气流使他睁不开眼睛。在两个人头顶上的天空里出现了一架老式军用直升机,螺旋桨卷起强烈的气流呼呼作响很老的型号,有人驾驶的那一种。

  “弗拉克斯曼,美国人,睡眠学专家,医学博士。这个老人就是奥斯波特的创造者,也是倡导回归睡眠的修普诺斯公司的总裁。他在三年前发明了一种新的药物,可以轻松又有效地改善睡眠质量治疗失眠,他本人从前就是个经常失眠的人。尽管他的药品推广方式有些极端,但这种药物还是被很多人所接受,并在世界各地得到普遍应用,他的回归睡眠学说、睡眠债务学说也得到主流医学界的认可。可是没有预料到的是,这种药品有致命的副作用,弗拉克斯曼在药品成分的选择上产生了巨大失误。”

  雯欣的父亲,前协和医院的脑科医生,现在的拯救组织的领导者李先生,继续讲解道:“作为他在研究领域长期的合作伙伴,我们在灾难降临后得到了他的研究材料。我们从基因着手全方面检查了患者,实验证明,引起这次间歇性嗜睡症发作的主体问题出在人体的第六对染色体中,对比了患者和健康的人我们得知,凡是患病的人的基因在这个区域内的DNA序列上都有一个单独的基因产生了突变。这种基因的作用是负责编码合成一种存在于神经细胞中的蛋白质,正是它们的突变,控制了病人的睡眠。而更严重的问题是,”李先生顿了顿,“那种作为基因突变诱因的药物具有很强的挥发性和传染性,吸入其烟雾的人就成了新的传染源,于是灾难就降临了。”

  “并非不受影响,”李先生摊开一幅人脑的剖面图,“中脑副侧被盖区是多巴胺最大的作用区,通过药物刺激这个区域是能做到暂时的清醒,但这和正常的清醒产生机理不同,可卡因、安非他明甚至等是通过另一条路径强制唤醒了人体,它的作用和基因突变产生的嗜睡暂时相互抵消。问题是这类药物对人体运动和神经中枢产生剧烈影响,长期服用,持续的兴奋使人气力衰竭,精神崩溃,这就是为什么吸毒者能保持清醒却精神错乱而发狂的原因。

  “弗拉克斯曼的一次失误导致了颠覆世界的灾祸,他本人在临终前很短的清醒期里深深地忏悔,同时也给咱们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挽救办法,而我们完善了它。

  “,一种专门用来治疗嗜睡症的药物,在上世纪刚刚被发明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广泛重视,这种药物可以使一个成年人连续工作两天依然保持清醒而在睡眠8小时以后又能够继续正常工作40小时之后。事实上,在上个世纪里美国国防部已经把训练美军战士的兴奋类药物换成,并获得了显著效果。而更重要的是,这种药物和安非他明、可卡因不同,它直接刺激掌管人体睡眠与清醒的下脑丘,而非强制唤醒睡眠者,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使用它是完全不会产生依赖性的。

  “我们藉此研制了新的拯救药物,实用效果非常明显,问题是”李先生不禁轻轻叹息,“发作性睡病的基因变异多发于成年人,因而年纪越小的孩子抵抗力也越强。拯救药物的作用也很类似,对于尚未得病的人使用它之后还可以做到终身免疫,而对于基因已经产生变异的成年人只能暂时延缓休眠的速度,睡眠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终将睡去,这样一个世界的未来还真的掌握在孩子们的手中。”

  在幸存者的医院里,任沂见到了完全清醒了的雯颀,拯救药物使她彻底摆脱了嗜睡的困扰,并且终身免疫。李先生依然在组织人员寻找和拯救幸存的人,这个小小的拯救组织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你醒了?”任沂轻轻晃着一杯果汁,看着流动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子里打着漩。

  “是的,我要做南丁格尔那样的持灯女士。”黑色短发的小女孩很兴奋地说,“我们大家一起!”

  “你的身体健康情况是一个特别的例外,据你所说,你因长期服用安非他明而产生抗药性从而完全失去了睡眠。其实这也是基因变异的一种情况。但是你不可以为这件事高兴,弗拉克斯曼在他的睡眠债务学说里肯定了任何人都是需要睡眠来恢复精力的,没有人可以例外。长期不睡造成精神和体力的巨大损耗,睡眠就像债务一样累积起来,迟早有一天,这些债务会累积到一个极限然后一股脑地回馈给身体。对于你来说,从当时开始,你就会一直长睡不醒”这些话李先生给任沂说过,而雯欣不知道。

  任沂走出地下掩体,仰起头,北平和煦的阳光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身体,感觉暖洋洋的。他站在满目疮痍的废墟里举目四望,跨越城市的天空列车在头顶穿梭而过,通往世界的各个角落,透明的管道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晶莹璀璨。

  “我回来了”他就像一只自由的水母,在蔚蓝色的大海里自由地舒展着。

  任沂在一群大大小小的“拾荒者”机器人中间醒来。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好队列,依次从流水线上走下来,锋利的粉碎口,钢爪被替换成各种挖掘和建筑工具。不远处的熔炉里冶炼着簇新的合金,橙红色的火焰在炽热的铁水里跳跃。

  眼前的景象马上又被替换了,阳光下的废墟里,大量的“拾荒者”机器人在清理残垣断壁,修葺凋敝败落的城市。清冷的小雨过后,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的水雾分不清界限,一条公路被清理出来,改装过的“拾荒者”成群结队地走向远方。一阵密集的金属撞击声过后,一架张牙舞爪的老式机器人被它们破坏,任沂看到它们把那个“拾荒者”的主电脑和粉碎口拆了下来,然后被一辆运输车拖走了。

  一切行动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就好像每一台机器里都坐着一位驾驶员一样,老式的拾荒者在它们面前绝对没反抗能力。但是,整个街道上,机器人,车辆里,城市里,绝对没一个人,显得清冷肃穆。

  画面跟着拖车回到了机械工厂,刚被破坏的那架机器被送上流水线,重复着改装的过程。当这台机器的履带再次踏上地面的时候,新的主电脑里便生存着一个智慧的灵魂,不是三段圆弧组成的笑脸,而是一个在水晶棺里沉睡的生命。

  弗拉克斯曼的一次失误导致了大灾难的发生,他的电脑的另一次失误则诞生了电子精灵奥斯波特。当他因劳累过度而猝死在电脑前之后,奥斯波特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他有着相当于婴儿的智力,喜欢恶作剧又忠实地执行着老人死前的命令。为避免瘟疫,他按老人的设计制造了“拾荒者”机器人,之后便游荡于网络,偶尔在显示屏上露出恶作剧式的笑脸,全然不清楚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残忍的错误。

  要拯救灾难中的世界就必须屏蔽掉奥斯波特,最好的办法是输入一个意识来替代它。

  雯颀在水晶棺外面流下眼泪,任沂就这么没有一点预告地从这样一个世界里“逃跑”了,就像他当年离开北平跑去废城的时候一样。

  当夏季的风再次吹来的时候,几朵小花在烧焦的废墟里挺起腰肢,它们就在这片睡者的荒原上绽放开来,开得那么美丽。

  对于100年前甚至只是50年前的人来说,今天的城市看起来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副未来都市的样子

  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逝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银翼杀手》\n

  最近,美国最大的经济研究机构——全国经济研究所(NBER,全美超过一半的诺奖经济学得主都曾是该机构的成员)发布了一份报告,全面分析了 1990 到 2007 年的劳动力市场情况。\n

  我们都知道,到处都在重启;我们也知道,如果有钱,啥都能重启。所以,会不会被重启算不上是个问题,只能问何时会被重启。自然而然地,世界各地的各种重启现象衍生出了一个有趣的猜猜游戏:哪一部老作品会是下一个接受这种待遇的?\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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